专案组的第一次会议弥漫着隔夜咖啡和熬夜的酸腐气息。
投影仪在幕布上投下“审判日系列案件”六个字，每个笔画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三天内第三起。”
我敲敲桌面，把现场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同一个凶手，同一种仪式感，同一张金属牌。”
老陈推着证物车进来，轮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化验结果出来了。”
他戴上老花镜，翻开文件夹，“金属牌材质是医用级钛合金，表面经过特殊氧化处理。
刻字工具是0.2毫米的超硬质合金钻头，这种精度通常用于...牙科手术。”
沈墨珩接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更准确地说，是种植牙手术专用的微型雕刻机。”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投影仪的光束里尘埃飞舞。
“牙医？”
刑侦支队的小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或者是有牙科背景的人。”
沈墨珩把平板连上投影，调出创面的高清照片，“看这些骨骼断面。
凶手使用的切割工具转速极高，下刀毫不犹豫。
这不是普通的电锯，而是骨科手术用的摆锯。”
照片被放大到极致。
骨骼断面在强光下呈现出细腻的纹理，像被打磨过的大理石。
我盯着那些照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某个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无影灯下，某种高速旋转的器械发出蜂鸣般的震动。
我猛地眨眼，画面消失了。
“陆队？”
小王关切地看过来。
“没事。”
我摆摆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继续。”
沈墨珩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幕布：“凶手具有专业的医学知识，特别是外科解剖学知识。
他对待尸体就像对待一件需要精心修复的艺术品。”
老陈把证物袋放在桌上：“我们在金属牌上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金属牌边缘可以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白色粉末。
“初步检测是骨粉。”
老陈说，“来自前一位受害者的肋骨。”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在向我们传递信息。”
我盯着那些粉末，“每一次作案，都在为下一次做准备。
就像在完成一个系列作品。”
散会后，我独自留在会议室整理照片。
雨水又开始敲打窗户，节奏比昨夜更加急促。
那些被摆成诡异姿势的尸体在照片上定格，每一具都缺失了不同的部位——左手、右耳、左眼。
就像沈墨珩实验室里那尊残缺的维纳斯。
这个念头让我莫名不安。
我推开椅子，走向法医中心。
沈墨珩的实验室在走廊尽头。
推开门时，他正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放大镜观察某个标本。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用白布盖住了台上的东西。
“还没下班？”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有些发现值得熬夜。”
他取下橡胶手套，动作优雅得像在摘下手套，“金属牌上的刻字方式很特别。
笔画末尾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回钩，像是某个人的习惯动作。”
他调出电子显微镜下的照片。
在放大一千倍的视野里，刻痕的细节纤毫毕现。
确实，每一笔的末尾都有一个轻微的回钩，像是书法中的顿笔。
“像不像手术缝合的收针？”
我突然说。
沈墨珩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很敏锐。”
我也不知道这个联想从何而来。
或许是那些过于整齐的创面给我的暗示。
实验室的灯光冷白如霜。
那尊金属维纳斯在角落的展示架上静静伫立，缺失的右臂仿佛在指向什么。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选择这些受害者？”
我问道。
沈墨珩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器械：“张明，抢劫案证据不足。
李威，家暴致死因证人翻供无罪。
赵强，醉驾撞人后找人顶包。
他们都曾经站在法庭上，又都因为法律的漏洞而逍遥法外。”
“你在暗示什么？”
“不是暗示，是侧写。”
他关上水龙头，水滴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凶手在选择他的作品素材时，有着明确的标准。
他不要无辜者，只要那些...法律无法审判的人。”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了。
雨水冲刷着玻璃，像是要洗净这个城市的污秽。
我离开时，沈墨珩又回到了操作台前。
白布下那个标本的轮廓看起来很熟悉，但我没有追问。
回到办公室，我把三起案件的照片贴在白板上。
三个受害者，三个曾经逃脱法网的人，三个被精心“改造”过的尸体。
还有三张刻着“审判日”的金属牌。
我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金属牌上的刻字。
在“审判日”三个字的末尾，确实能看到那个细微的回钩，像是签名时的花体。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只手握着雕刻刀，在金属表面轻轻转动。
手腕沉稳，动作精准，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头痛再次袭来。
这次的疼痛更加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我吞下两片止痛药，在值班记录上写下今天的日期。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墨水的颜色在灯光下有些发暗。
就在合上记录本的瞬间，我瞥见自己的笔迹——在签名的末尾，有一个不经意间的回钩，和金属牌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我盯着那个签名看了很久，首到窗外的天色开始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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