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天空漏了的筛子，拼命地往这座城市倾倒。
陆言缩着脖子，将单薄外套的领子立起来，却依旧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雨水顺着破旧的公寓楼外墙渗下，在斑驳的墙面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泪痕，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刚从一个叫做“公司”的地方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轻飘飘的纸箱，里面是他工作了三年所有的私人物品：一个褪色的马克杯，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还有一摞印着“奋斗”字样的废纸。
是的，他失业了。
经济不景气，项目被砍，整个部门一锅端。
经理那张肥腻的脸上挤出的虚伪歉意，此刻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言啊，你是个人才，公司也舍不得你……只是……唉，好聚好散，以后常联系。”
联系个屁。
陆言在心里啐了一口。
把他最后一点尊严和三个月赔偿金一起打发走，就是这家公司所谓的“好聚好散”。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走出电梯，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房东”两个字。
陆言的心跟着沉了一下。
“小陆啊，下个季度的房租该交了哦。
另外……你也知道，现在这地段房价涨得厉害，下个季度开始，每月加五百。”
电话那头，房东太太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市侩。
五百……把他现在全部存款掏空，也凑不出下个季度的房租了。
陆言张了张嘴，想要求情，想说缓几天，但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干涩地回了句：“好的，王阿姨，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靠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混杂着雨水、垃圾和一种名为“绝望”的味道。
二十西岁，大学毕业三年，揣着梦想来到这座光鲜的大城市，最终却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摸出钥匙，捅了半天才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防盗门。
狭小逼仄的单间出租屋映入眼帘，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几乎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窗外霓虹灯的流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落魄。
他把纸箱扔在墙角，把自己重重地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电脑椅里。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昨晚投递简历的页面，几十封投出去，回应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面试也石沉大海。
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
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一种对未来的无望，像不断蔓延的藤蔓，勒得他喘不过气。
“难道我真的就这么没用吗？”
他闭上眼，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突然从小腹升起，瞬间冲上头顶！
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是针扎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他脑子里搅动！
“呃啊——”他痛苦地低吼一声，从椅子上滚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来。
是低血糖？
还是最近压力太大？
剧痛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潮水般退去。
陆言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挣扎着想爬起来。
然而，当他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世界……变了。
不是物理形态的改变，而是在他视线的余光里，所有的物体上方，都漂浮着一些模糊的、半透明的白色字符。
他猛地甩了甩头，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些字符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手边的那个褪色马克杯。
在杯子的正上方，悬浮着两个清晰的白色小字：陈旧。
他眨了眨眼，字符还在。
他伸手去触碰，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字符，摸到了冰冷的杯壁。
不是幻觉？！
陆言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猛地看向桌上的那台老旧笔记本电脑。
卡顿、过时。
看向墙角那盆奄奄一息的绿萝。
枯萎、缺乏日照。
看向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外套。
廉价、保暖效果差。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自己颤抖的双手上。
在他自己的头顶，他“看”到了几行字符——姓名：陆言状态：贫困、疲惫、沮丧身份：凡人“贫困”、“疲惫”、“沮丧”、“凡人”……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这就是他人生最精准，也最残酷的注脚吗？
他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望着这间充斥着各种负面词条的小屋，望着自己头顶那刺眼的“凡人”二字，忽然很想笑。
失业、催租、穷困潦倒……然后在人生最谷底的时候，老天爷跟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超能力？
人生在线吐槽系统吗？
他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带着一丝自嘲和无法言说的期望，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状态栏里那个疲惫的词条，轻轻地点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他失望地准备放下手时，意念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类似鼠标点击的反馈。
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像在脑子里操作一个无形的鼠标，再次“点”向了疲惫。
这一次，感觉清晰了！
疲惫的词条被“选中”了，周围浮现出一圈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边。
紧接着，在他的意念之中，一个虚化的键盘投影一闪而过。
一个荒谬而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凝视着疲惫二字，用意念缓缓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将其 backspace，然后，敲入了两个新的汉字——精神。
嗡——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流过西肢百骸，那折磨了他一整天的沉重疲惫感，竟然真的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种久违的、精力充沛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陆言猛地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动作敏捷得不像话。
他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那焕然一新的活力。
不是梦！
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能看到万物的“属性”，并且……能够编辑它们！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喷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桌上那盒吃了三天还没吃完的廉价泡面。
泡面上方，悬浮着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字眼：难吃。
陆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混合着疯狂、希望和无限野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对着那两个字，轻轻一点。
“那么，先从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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