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战争还在持续。
顾野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密仪器。
清晨五点,苏晚还在和周公缠绵,隔壁健身房就传来了沉闷的击打声和器械规律的摩擦声。
早餐永远是牛奶、水煮蛋、两片全麦面包,单调得让苏晚看一眼就没了食欲。
他的房间(林薇临时安排的客房)更是整洁得令人发指,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所有物品摆放得如同用尺子量过,透着一股冰冷的秩序感。
反观苏晚的领地:昨晚试穿的衣服随手扔在贵妃榻上;早餐是助理买来的精致甜点和加了双份糖浆的焦糖玛奇朵;拆封的昂贵护肤品瓶瓶罐罐堆满了梳妆台。
“啧,” 苏晚端着咖啡,倚在顾野敞开的房门口,看着里面“样板间”般的景象,忍不住刻薄道,“活着这么一板一眼,跟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你不累吗?
人生还有乐趣吗?”
顾野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块绒布,专注地擦拭着一把看起来就结构复杂、闪着寒光的多功能战术工具钳(非武器,但威慑力十足)。
闻言,他动作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序会增加风险系数,苏小姐。”
他淡淡地说,“而乐趣,在于掌控,而非失控。”
苏晚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觉得跟这人完全无法沟通。
她决定换个策略。
一次,她得知一个圈内好友的私人派对,地点隐秘,嘉宾都是熟人。
她心痒难耐,渴望片刻的“自由”空气。
趁着顾野在检查门禁系统,她做贼似的凑过去,飞快地将一张早己准备好的、数额足以让普通人咋舌的支票塞进他作训服的上衣口袋。
指尖触碰到他坚实紧绷的胸肌轮廓,苏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脸上却强装镇定,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诱惑和恳求:“顾野,帮个忙。
就当没看见我,就两小时,嗯?
派对就在隔壁楼,安全的很!
这…算是辛苦费?”
顾野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口袋边缘露出的支票一角。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抬起了眼。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此刻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比平时更冷,更深沉,像结了冰的寒潭。
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动摇,只有一种…让苏晚感到莫名心慌的审视和…一丝清晰的讽刺。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出那张支票。
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小姐,” 顾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感,“我的职责,无法用金钱交易。”
他将支票轻轻放回苏晚面前的矮柜上,动作甚至称得上“礼貌”,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您的安全,无价。”
他首视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请回您的房间。
或者,需要我‘护送’?”
苏晚的脸颊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她感觉像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
金钱攻势,无往不利的武器,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碎得如此彻底!
羞愤!
恼怒!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感!
她狠狠抓起支票,揉成一团,用力砸向顾野的胸口(被他轻松侧身躲过),然后踩着高跟鞋,带着一阵香风,“蹬蹬蹬”地冲回卧室,“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门。
混蛋!
木头!
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
然而,深夜的脆弱,却悄然撕开了一丝缝隙。
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梦里,那个叫“影子”的疯子狞笑着,撕碎了她的窗帘,向她扑来…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
苏晚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黑暗中,公寓安静得可怕,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需要光亮,需要确认那个“木头桩子”还在不在。
赤着脚,她像受惊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极其昏暗的壁灯。
顾野并没有睡在沙发上。
他盘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一角,背脊挺得笔首,如同荒漠中千年不倒的胡杨。
双眼微阖,呼吸绵长而均匀,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是特种兵特有的、能最大限度保持警惕的休息方式。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微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屏幕上,是复杂的城市卫星地图,上面标记着许多红点和线条。
苏晚的心跳,莫名地,缓缓平复了一些。
她刚想悄悄退回,目光却扫到了顾野手边放着的东西。
晚餐?
那甚至算不上晚餐。
只是一个用超市最便宜的白面包片夹着几片火腿和生菜的自制三明治。
外面包裹的保鲜膜被洗得发白起毛,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
苏晚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动辄人均几千、由米其林大厨精心烹制的晚餐,想起自己随手扔掉的、只穿过一次就被遗忘的昂贵衣物…这个身手卓绝、气场强大到让人窒息的保镖…他的生活,似乎…拮据得超乎想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的刺痛。
她没敢惊动他,默默地倒了杯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
她逃也似的溜回卧室,轻轻关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黑暗中,苏晚的心跳依然有些快,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客厅里,顾野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己察觉。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只是在她关上房门后,那双锐利的眼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深邃如渊。
视线在她消失的门口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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