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混沌里，凌尘感觉自己像一缕无根的飘萍。
西周是翻涌的灰黑色雾霭，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影，只有一种深入魂髓的冰冷 —— 那是玄族覆灭时，最后一缕本源气息消散前的余温。
他记得族人在血色祭坛上燃烧道胎，记得首座将万象罗盘塞进他灵魂深处时的嘱托：“去青冥，找遗脉，守……” 后面的话语被魔神的咆哮撕碎，再之后，便是无休止的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突然传来一股拉扯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灵魂，朝着某个方向猛拽。
紧接着，刺目的白光炸开，伴随着尖锐的疼痛 —— 不是灵魂的痛，而是皮肉被撕裂、骨头被震碎的实感。
“咳…… 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凌尘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身上盖着的粗布被子又硬又冷，还沾着几块暗红色的血渍。
屋顶是漏风的木梁，几缕晨光从梁缝里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这不是玄族圣地的玉床，更不是混沌中的虚无。
凌尘尝试动了动手指，右臂传来钻心的疼，像是被重锤砸过。
他侧过头，打量着这间屋子：面积不足十平米，墙壁是夯土糊的，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一捆干枯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靠近门的地方，放着一个破旧的蒲团，蒲团上摊着半本泛黄的书册，封面上的字迹模糊，勉强能认出 “基础吐纳诀” 五个字。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还有这陌生的疼痛……就在这时，一股汹涌的记忆碎片突然冲进他的脑海，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他的识海。
“凌尘…… 青云宗外门弟子…… 十五岁入门，三年修为停留在炼气三层…… 五灵根驳杂，被外门管事评为‘难成大器’……每月领五块低阶灵石，不够修炼十天…… 昨天去外门后山抢妖兽内丹，遇到内门弟子王浩，内丹被抢，还被妖兽余波震伤……赵烈执事…… 灵泉要收灵税，十块灵石一次…… 不送好处，连灵泉边的位置都不让站……张强…… 同屋室友，炼气二层，性格软，经常被人欺负，但心善……”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里碰撞、重叠，凌尘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 他的玄族灵魂，竟然附身在了这个也叫 “凌尘” 的青云宗外门废柴身上。
而原身，恐怕己经在昨天的后山事故中死了。
“我这是…… 成了别人口中的‘废柴’？”
凌尘低声自嘲，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这具身体特有的虚弱。
他撑起身子，靠在冰冷的土墙上，仔细感受这具身体的状况。
经脉狭窄而脆弱，像是被虫蛀过的木头，稍微运转灵气，就会传来滞涩的痛感；丹田更是稀薄得可怜，里面的灵气加起来，恐怕还不够玄族孩童引气入体时的百分之一。
最要命的是灵根 ——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具身体是五灵根，金木水火土样样都有，却样样都弱，就像一杯掺了水的酒，看似齐全，实则毫无力道。
在修仙界，五灵根被视为 “废灵根”，能修炼到炼气三层，己经算是原身足够努力了。
“玄族传承，讲究兼容万法，可再兼容，也得有能承载的容器啊……” 凌尘苦笑。
他来自的玄族，是上古时期掌控阵道与灵脉的大族，族中弟子哪怕是最差的资质，也能引动天地灵气，哪像现在这具身体，连吸收灵气都成问题。
凌尘的目光落在那半本《基础吐纳诀》上。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是外门弟子的必修功法，也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修炼法门。
他挣扎着下床，走到蒲团边，捡起书册。
书页己经发黄发脆，第 3 章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前两章的吐纳法门。
他按照书册上的方法，盘膝坐下，尝试运转灵气。
指尖微微发热，一丝微弱的灵气从空气中被牵引过来，缓慢地朝着丹田汇聚。
可还没等灵气走到一半，经脉就传来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凌尘咬着牙坚持，好不容易将那丝灵气送进丹田，却发现丹田像是个漏底的筛子，灵气刚进去，就顺着经脉缝隙散掉了。
半个时辰过去，他只吸收了一丝灵气，连丹田的十分之一都没填满。
“这效率…… 也太低了。”
凌尘皱眉。
他想起玄族的基础心法 —— 那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传承，不需要书册，只要意念一动就能运转。
他压下心中的忐忑，集中精神，调动灵魂中的玄族心法。
嗡 ——一股不同于《基础吐纳诀》的吸力从丹田处升起，原本散逸在空气中的灵气，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快速朝着他的身体汇聚。
灵气进入经脉时，虽然也有痛感，但比运转《基础吐纳诀》时柔和了许多，而且流速快了足足三倍。
“有用！”
凌尘心中一喜。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这具身体的经脉实在太脆弱，玄族心法引动的灵气流速，己经超出了经脉的承受极限。
不过一刻钟，他的手臂经脉就开始发胀、发烫，像是有热水在里面流淌，再过片刻，恐怕就要经脉断裂。
凌尘不敢再坚持，连忙停下心法运转。
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臂，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玄族心法虽好，可这具身体根本承载不了；《基础吐纳诀》能承载，效率却低得可怜。
更重要的是，修炼需要灵气，而这具身体的资源，实在太少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 —— 那是一个灰色的布袋，边缘己经磨破。
他打开袋子，里面只有两块黯淡无光的低阶灵石，还有一个空的瓷瓶。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两块灵石，是他这个月剩下的全部修炼资源，而那个瓷瓶，本该装着宗门发的疗伤丹，却在昨天被王浩抢走了。
“灵脉枯竭，资源稀缺，资质废柴……” 凌尘盘点着自己的处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开局，还真是难啊。”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晨光己经亮了许多，能听到外面传来弟子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呵斥声 —— 大概是外门管事在催促弟子上早课。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灵脉枯竭导致资源紧张，外门弟子为了几块灵石争得头破血流，内门弟子则凭借资质和背景，垄断着灵泉、功法这些优质资源。
而他这个 “五灵根废柴”，无疑是站在金字塔最底层的人。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凌尘握紧了拳头。
他是玄族的最后一缕血脉，身上还带着首座的嘱托，怎么能困死在这具废柴身体里，死在这小小的青云宗外门？
灵脉枯竭又如何？
资质废柴又如何？
玄族传承里，从来没有 “认命” 两个字。
他需要资源，需要能让这具身体变强的资源 —— 灵泉的灵气浓度是外界的三倍，若是能去灵泉修炼，说不定能加快突破的速度；还有妖兽内丹，虽然危险，但只要能拿到，就能换更多的灵石和丹药。
可无论是灵泉还是内丹，都绕不开两个人 —— 收灵税的赵烈执事，还有抢了原身内丹的内门弟子王浩。
就在凌尘思考着如何获取资源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怯懦的声音：“凌…… 凌尘？
你醒了吗？”
是张强，原身的室友。
凌尘刚想应声，门外又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那股恶意：“张强！
你跟那个废柴啰嗦什么？
赶紧把他的蒲团拿出来，王师兄要用来修炼！”
王师兄？
王浩？
凌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原身的仇还没算，这麻烦就主动找上门了。
他看向门口，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 虽然这具身体很弱，但他毕竟是玄族后裔，就算不能动用全力，也绝不会像原身那样，任人欺凌。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还有王浩不耐烦的呵斥声。
凌尘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他的青云宗之路，似乎从苏醒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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